会员中心 | 在线投稿
地理类期刊影响因子（一个人
2021年4月19日，我终于踏上谋划已久的徒步之旅。循着祖先迁徙的足迹，每天负重20KG，6天走了155KM。从永胜县六德乡他留山“塔鲁阿皮阿波嗯嘎”出发，于农历三月十三抵达鹤庆县六合乡夸萼山密息本主庙。以下是我的游记《一个人的苏别阿里路》。全文11899个字符，载于《鹤庆文化》2021年第2期。
“你是为了回到你的过去而去旅行吗？”
可汗问马可•波罗。
“或者，你是为了找回你的未来而旅行吗？”
-伊塔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1.
传说蜜蜂引路，夸萼氏的祖先从传说之地“莲瓦塔鲁”翻山越岭，渡江过河迁徙来到今鹤庆县境内的夸萼山。
所以，成书于清康熙年间的《鹤庆府志》里有记载：“伯彝，性耐岚瘴，迁徙无常”
伯彝，就是白依子。是毗邻的白族人对夸萼氏的称呼，白族语的意思“生活在北边村子里的人”。
自夸萼氏到夸萼山定居开始，就与鹤庆白族有了除了通婚以外的一切接触和交流。现如今，日常夸萼语词汇中约有1/3源自于白族语。而夸萼氏史诗祭祀舞蹈《苏别阿里路》通篇歌词全部由白族语讲述。
2.
《苏别阿里路》是夸萼氏的集体祭祀舞蹈，由一位老祭师手持铃铛，边摇铃边领唱边领跳，跟随的人群跟着唱和跳。
《苏别阿里路》要跳三场，唱词也有三段：第一段即讲述了从“莲瓦塔鲁”出发的迁徙之路；第二段描述夸萼氏人生活于天地间，与大自然抗争与搏斗的英雄气概；第三段以一年十二个月和主要节气，以时间顺序讲述夸萼氏的农业生产生活。
《苏别阿里路》的三段，讨论及部分解答了当代哲学的三大终极思考：即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要去哪里？
▽五他莫村民表演《苏别阿里路》，拍摄于2018年6月。
3.
《苏别阿里路》通篇歌词都是白族语，唯独“苏别阿里路”这几个字既不是白族语也非夸萼语。
其意思，我曾经也十分困惑，并尝试各种猜想。
直到2017年4月，在我第二次访问他留山的时候，六德小饭馆那个彻夜长谈的夜晚，我和绞雄才、字田泽一起，才终于得到了解答。
坐在对面的是博学多识的他留人罗金武、陈正银，以及汉族他留专家杨如刚三位老师。那个夜晚，他们滔滔不绝地为我们解答了许多萦绕心头的疑惑。
“苏别阿里路”是他留语，意思就是“我们从哪里来？”。
也就是在那次访问归来的路上，我萌生了以自己渺小的双足重新丈量一次祖先曾经走过的迁徙之路的小小心愿。
4.
那条路，数百年前，祖先们曾以及其缓慢的速度蹒跚走过。带着老人和婴儿、羊群和猎狗、佩刀以及或许还有唢呐。
2021年4月，在雨季还没有到来的某个不为人知的清晨，我孤身一人，悄悄上路。
我穿着登山靴，手持登山杖，背着单反相机和无人机航拍器。
是的可汗，我就站在坟林前的他留古城堡遗址上，站在建立在废墟之上的“塔鲁阿皮阿波恩嘎”面前，正试图回到过去，找回未来。
就像，那群“性耐岚瘴，迁徙无常”的人一样。
5.
“塔鲁阿皮阿波恩嘎”，这里曾是盛极一时的他留城堡，它始建于明嘉靖年间，于清咸丰年间被杜文秀乱军付之一炬。
他留城堡从此彻底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只有背后小山坡上一万多座坟茔仍然记得它曾经的喧嚣与泪水。
尽管看到我一副旅行者的装扮，负责看守坟林和博物馆的他留人还是很热情地招呼我并准备为我打开门锁。但我此行，没想再去打扰那数万个亡魂。
于是，在拜过“塔鲁阿皮阿波恩嘎”之后就突然之间我意识到，自己已身在他留山，我已踏上征程，再也不能回头。尽管我有种随时都可能功亏一篑的可怕感觉，但无论如何，已经迈出了自己朝圣之路的第一步。
就像尤利西斯从特洛伊出发，堂吉诃德出走曼查。
接着，崖壁上那些奇怪的文字和符号，以及他留山的青山绿水就远远地被甩在身后了。
我轻快的脚步每向前迈出一步，就拾起一个音符，那些音符是祖先们谱写的“出他留记”。等走完这段路程，我自己大概也会成为其中一个音符吧。
就像先知摩西带领以色列人跨过红海抵达迦南的“出埃及记”那样吧。
▽永胜县六德乡营盘山“塔鲁阿皮阿波嗯嘎”，拍摄于2021年4月。
6.
夸萼氏的先民，是生活在洱海边的浪人。
当时，浪人的势力非常大，六诏中就有邓赕、施浪、浪穹三诏。
唐玄宗开元年间，第四代南诏王皮逻阁逐河蛮后，邓赕、施浪、浪穹“三浪”联军伐南诏溃败，施浪诏主施望欠西走永昌；浪穹诏主铎罗望退保剑川，组织了剑浪诏；邓赕诏主咩罗皮退居漾共川。
漾共川，即彼时的鹤庆。
彼时，距离那个自西域摩伽陀国而来的菩提祖师赞陀倔多在象眠山掷出佛珠开辟鹤川海还要再等一百年。
唐德宗贞元十年，即公元794年，第六代南诏王异牟寻击败并吞并剑浪诏。
从此，浪人和施蛮、顺蛮就继续背井离乡，徙居各地。散落在剑川、鹤庆、丽江和永胜等地。
夸萼氏的祖先最后抵达位于金沙江与大渡河之间的大凉山、小凉山地区。
▽巍山县南诏博物馆“六诏地图”，拍摄于2021年6月。
▽巍山巍宝山南诏土主庙异牟寻像，拍摄于2021年6月。
7.
天空中冷热空气冲突的地方必然会降下雨露，海洋里寒流与暖流交汇的地方更容易繁衍鱼类。
彼时的大小凉山地区，是唐、南诏、吐蕃三方势力互相博弈的交界地。
不久之后，吐蕃亡于内部分裂；唐亡于后梁，并陷入五代十国的混战中；南诏则被大长和、大义宁取代，最终归于大理国。
在这动荡、分裂的时代。这里成了各方统治势力都鞭长莫及无法染指的地方。
南诏被灭国后，其主体民族“乌蛮”被逼压到这个地方，并使之成为奴隶制的最后乐土。
夸萼氏的祖先就在这前后被掳掠至此，作为奴隶。
犹记得小时候，老人们总会给我们讲古钟氏食人肉的故事。是我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之一。
夸萼语所说的古钟氏，现在被认为是藏族人。
而历史上的古钟氏，即是当时大小凉山的所有奴隶主的统称。是夸萼氏老人们口口相传的黑色集体记忆。在这里他们永世为奴，不见天日。
一如，被奴役在埃及的那群以色列人那样。
8.
清晨，我从六德出发，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大型运输车辆之间的353国道。
这是最乌烟瘴气的一段旅程，也是最无趣的一段旅程。我心里揶揄道。
六德乡是云南丽江通往四川攀枝花的必经之路。此时，正在建设中的丽攀高速的高架桥及往返于省际之间的大型运输车辆更让人无端增加了一种无可名状的压迫感。
让渺小的人类越发感到自身的渺小。
渺小得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
这是一种奇怪的想法。无论我的旅行多么遥远或者宏大，旅行中的某个时刻我总会回到那个离家出走的孩子中。
无论我身在西藏还是青海；也不管是在尼泊尔、越南、阿联酋还是伊朗。我总会在某个时刻产生这种难以名状的微妙想法。
可以感到慰藉的，是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曾在《恶棍列传》中写道：离家出海是英国传统中同父母权威决裂的做法，是英雄事迹的开端。
9.
1253年，蒙古汗蒙哥派其弟忽必烈率10万大军兵分三路，剑指云南。
其中，中路由忽必烈亲自率领。南下大渡河，到达金沙江西岸。命令将士杀死牛羊，塞其肛门，在纳西人的帮助下制成大量的革囊。
渡江的时候，元兵身上各绑一革囊，数人为一小组扶着一竹筏，竹筏上承载着军械物件在绳索的牵引下就此渡过了长江第一湾。
与此同时，其余两路大军一路从梓里渡江进入三赕（今丽江），另一路从善巨（今永胜）渡江进入谋统（今鹤庆）。
相比在地图上挥动玉斧，与大理国划大渡河而治的赵匡胤。忽必烈指挥大军千里奔袭，以雷霆万钧之势灭顶大理国，达成不世之功。
这即是孙髯翁所书的“宋挥玉斧”和“元跨革裹”。
蒙古人大军给云南带来了色目人军团、大黑天神，也带回了在大小凉山当牛做马的夸萼氏的祖先。
也许，于你而言的星辰大海的征服之路，于我只是迁徙无常的回家的路。
▽昆明大观楼长联“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拍摄于2021年11月
▽丽江宝山石头城“元跨革囊”处，拍摄于2022年2月。
10.
我在353国道与554国道交汇的一个叫作大厂的地方吃了早饭。
向北，继续沿着353国道，将会抵达永胜县城。不过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程海镇。
向南，沿着554国道，在连湾河边的公路行走。可是我又不愿意这样走。于是我在参考了卫星地图和咨询了好几个当地人之后，任性地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一条通往崀峨水库的山间小路。
实际上，在我咨询路线的人当中，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鼓励我走山间小道，其他人都让我沿着公路走。
而有些时候，当一个人往天空中抛硬币的时候，心中往往已经有了答案；当一个人开口询问路线的时候，想要的路线其实已经豁然开朗了。
11.
往前走，是一片破旧的厂房。这里是永胜瓷器厂。
1960年代，周恩来在出访缅甸的时候，将永胜瓷器厂生产的瓷器以国礼相赠。
厂房年久失修，有许多间废弃的老房子。忽然，却在残垣断壁间看到一丛茂盛的玫瑰花。
我仿佛感觉穿越到了另一处地方：玫瑰、春风、青枝、晴天……大概，也有叶影吧。
马可•波罗对可汗说：
“别的地方是一块反面的镜子。旅行者能够看到他自己所拥有的是何等的少，而他所未曾拥有和永远不会拥有的是何等的多。”
▽永胜瓷器厂，拍摄于2021年4月
12.
忽必烈率领的蒙古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向苍山洱海之间，剑指羊苴咩城。
羊苴咩城位于苍山中和峰下，自唐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异牟寻由太和城迁都至此开始，已经在苍山洱海间屹立了将近500年。
数个世纪以来的固若金汤，使自信满满的大理国末代帝王段兴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蒙古人的使者。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面对自信满满的大理国武士和厚重的城墙，在洱海海风的风声鹤唳中，曾经所向披靡大杀四方的蒙古骑兵不免也有些瑟瑟发抖。
因为他们都听说过，唐玄宗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李宓率领的七万唐军就全军覆没于此。
最终，忽必烈派出敢死队，绕道苍山西坡，由西向东翻越苍山，以及其惨烈的代价才攻下羊苴咩城。
▽大理将军洞李宓像，拍摄于2018年6月。
13.
我沿着溪流走，小道上只遇到零星的牧民和牛羊。
唯有这段路程，周围的一切笼罩着一片平静。
一种这个世界仍在成长，仍在变化，却继续创造的平静。
就像这个世界它知道继续成长，继续变化，却仍然继续的那种平静。
在走出小河梁子之后，我便把小溪和山谷扔在了身后，前方是平坦的道路，和更平坦的良田。
四月，正是春耕的季节，田野里开始忙碌了起来。
如果你不从小屋子里走出来，你又怎么知道真正的春天在森林里，在田野上呢？
▽崀峨田野，拍摄于2021年4月。
14.
从上厂房往西走了一会儿，一股强烈的风突然间从山谷里扑面袭来。紧接着，崀峨水库就映入眼帘。
蒙古大军带来的色目人军团有一部分在云南扎根，定居了下来。
带来了《古兰经》，修建了清真寺。
1856年，云南穆斯林杜文秀在蒙化（今巍山）起兵，乱军很快攻陷了大理城，建立了政权，他自称“兵马大元帅”。
乱军随后也攻陷了鹤庆城。
1861年，乱军刘以文部在试图前往大渡河的路上，遭到了他留人的顽强阻击。
最终，乱军依靠投降的崀峨人赚开了他留人的城堡。并付之一炬。
因而在历史的很长一段时期，他留人与崀峨人的关系一度紧张敌对。
15.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而根据地图，我还有很长一段路程才能抵达程海镇。
于是我加紧了疲惫不堪的双足。
绕过崀峨水库，我便从小路交汇到554国道。又回到了满是砂砾的坚硬的沥青路，以及身边川流不息的乌烟瘴气的大型运输车。
我终于见到了程海，继而又眼睁睁地看着落日消失在它背后山脊的暮色里。那是我回家的方向。
天空渐渐昏黑，我干脆直接从山上的支路里直线下山。支路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我误打误撞地闯入一家红砖厂。院子里亮着灯，光着膀子的汉子围坐院子里喝着冰啤。一旁被铁链锁着的狼犬狺狺狂吠。
不过当看到狼狈不堪的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汉子们给我拿了矿泉水，并热情地挽留我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我在连声道谢之后，拿着矿泉水匆匆赶往镇子。天已经很晚了，街道上行人已经稀少。
这一天我一瘸一拐地完成了既定路线，之前的惬意却荡然无存，只觉得自己仿佛要累死在旅途中。
16.
程海，古称程河。
程河一称，来自唐宋之时。
古代程海，自湖首至金沙江绵延60公里，统称程海。
程海镇位于湖尾，我要沿着程海边慢慢往北走，一直走到位于湖首的黑乌街。我选择了走程海西边的环湖公路，因为在我的记忆中，程海西边要比程海东边漂亮了许多。
实际上，这只是我的记忆混乱。以我现在的路线，漂亮的风景只存在于我的路线里最后不到1/3的部分。
在那之前，就只有炎热的太阳和公路，以及一个接一个的村庄。
我那么一瘸一拐地走着。我不再觉得自己像一个旅人了，也不再觉得自己是离家出走的孩子了。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正在走向刑场的犯人。
于是突然间，整个世界都没那么有趣了。只有信念在支撑着我继续走下去。
那种信念，有时也叫信仰，或者叫宗教精神。
“现代人可以没有宗教信仰却有宗教精神。”卡洛斯•富恩特斯说的。
我，或许就是那一类人。
▽程海，拍摄于2021年4月。
17.
南宋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蒙哥汗率军4万围攻合川钓鱼城，并卒于军中。
次年，忽必烈退回燕京（今北京），继蒙古大汗位。并用4年时间，平定了与之争夺汗位的弟弟阿里不哥。
南宋咸淳七年（公元1271年），忽必烈取《易经》“大哉乾元”之意改国号为“大元”，次年定都大都。
同一年，17岁的威尼斯青年马可•波罗随父亲尼科洛•波罗一起，踏上了前往东方的道路。
▽重庆合川钓鱼城，拍摄于2021年10月。
▽重庆合川钓鱼城“南宋钓鱼城”沙盘，拍摄于2021年10月。
18.
2013年，我随六合彝族乡夸萼氏访问团第一次踏上他留山的土地，亲历“他留粑粑节”。
热情似火的他留人一路送我们到程海边，并带我们参观了位于程海边毛家湾的云南边屯文化博物馆。
博物馆建成于2011年，镇馆之宝是一尊三面八臂明王像。
它1979年出土于永胜县片角乡牟尼山吉祥塔底。铜制刷金，呈三面八臂三目，发直立呈火焰状，额饰释迦摩尼佛像，赤身，跣足，站立。蛇为络腋，腰系短裙。右一手高举金刚杵，造像背后篆刻“至元二年吉日造”字样。
密宗把真言和陀罗尼称为“明”，又将具有这种咒力的人称为“持明王”，所以，由真言和陀罗尼的神秘能力产生的尊格，就叫做明王。如果说，如来代表佛的实际悟道，菩萨掌握慈悲救济，那么，明王就让人的内心培养出坚强的意志。
一同出土的还有一尊大黑天神像，铜制三目二臂，跣足踏骷髅于莲座之上。右手执钺斧，左手托钵于胸前，头着骷髅冠，头发竖立呈炽燃火焰光。以蛇为臂钏，骷髅作璎珞。
大黑天神，即摩诃迦罗，该神本是婆罗门教湿婆（即大自在天）的化身，后为佛教吸收而成为佛教的护法神。
蒙古人征服吐蕃之后，开始把大黑天神当作军神。
相传，西藏高僧八思巴派尼泊尔建筑师和雕塑师阿尼哥在涿州兴建了一座神殿，内塑大黑天神，面向南方宋地。八思巴亲自为它开光，以保佑蒙古人征服南宋。
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大将伯颜率军攻破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
三年之后，44岁的陆秀夫在崖山背着小皇帝，投海自尽。
▽他留粑粑节，拍摄于2017年7月。
▽永胜云南边屯文化博物馆镇馆之宝“三面八臂明王像”，拍摄于2022年2月。
19.
一直走到傍晚，穿过一个叫作蒲米小村庄，我才真正走到程海边，零距离拥抱它。
程海，就像一本巨大的书本一样在眼前铺陈开来。
它铺陈开来，就像星辰大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我词穷得只想得起曹操的诗句。
日月星汉，为我指引着前方的漫漫长路。要是在以前，这浩瀚的景象会让我苦恼不堪，我会害怕自己无能为力，担心自己太过渺小。但现在，我行走在路上，我是一粒成长的种子。我发现，尽管睡在地下安逸又舒适，但破土而生就能无数次地成长。
就像，只要我愿意，我永远都能成长，无数次地成长。
20.
它又像一个蓝色的梦。是我梦见了我的生活，或者我的生活，它本身就是一个梦？
伊斯兰教要求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生中至少效法穆罕默德一次，从麦加走到麦地那。
同样，在基督教的第一个千年里，也出现了三条神圣的朝圣之路。基督徒只要走过其中任何一条，就会受到祝福或是得到宽恕。第一条路通往罗马的圣彼得墓，第二条路通向耶路撒冷的基督圣墓教堂，第三条路一直通往孔波斯特拉的使徒圣雅各的遗骸所在地。
当你独自旅行在路上，看到在家里永远无法看到的大自然波澜壮阔的河山，体会到在家里永远体会不到的心绪。这个时候，你会谦卑而虔诚。
这个时候，你还能自诩是一个无神论者么？尽管你并不信仰任何现代宗教。
21.
太阳再一次消失在程海背后群山的阴影里，我也再一次在月明星稀的黑夜里赶路。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在程海最美最壮丽的这一段路程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曹操的诗句始终陪伴着我。
在曹操的诗句中，有很多动物。比如：乌鹊、鹿、雁行、神龟……
也有很多植物。比如：树木、百草、艾蒿、蒲草……
大概，这就是英雄写的诗吧。
正如刘劭在《人物志》里写的：草之精秀者为英，兽之特群者为雄。
▽河南许昌曹魏古城曹丞相府曹操像，拍摄于2021年10月。
22.
有人说，铜雀台台顶上的那只铜雀，也就是曹操后来所谓的“乌鹊”，很可能是一只乌鸦。对于曹操或其他人来说，这只神圣的乌鸦都象征着江山社稷国家政权。
在那个时代，和“逐鹿中原”的“鹿”一样，乌鸦也指国家政权。
而象征和守护大理国国家政权也是一只鸟儿，银鎏金镶珠金翅鸟。
金翅鸟梵名“迦楼罗”， 最早的形象出现在印度《摩诃婆罗多》中，它的形象大多是人面、鸟嘴、羽冠，腰部以上为人身，以下为鸟身。是佛教护法中的天龙八部。
金翅鸟原来是一种很凶的大鸟，可慑服诸龙，体积很大，展翅时可达336万里，以龙为食，使龙族苦不堪言。后来金翅鸟皈依佛法，成为佛教的护法神。
传说，旧时大理国为泽国，水患频发，佛便指派金翅鸟取龙为食，制龙镇水。金翅鸟因毒气聚集在空中上下翻飞7次之后死于金刚山顶。于是后来，人们就将金翅鸟立于塔顶或藏于塔内，尊其为镇水之神。
可是，守护苍山洱海的金翅鸟，并没有能够守护南诏大理江山社稷千秋万代。
一个暴君和他的政权过来摧毁了它数百年来灿烂辉煌的文化。
▽云南省博物馆馆藏大理国鸟银鎏金镶珠金翅鸟，拍摄于2021年11月。
23.
我在听《End of the world》（世界的尽头），思齐特•戴维斯（Skeeter Davis）发行于1962年的单曲。曲调单调优美。
抒情诗人西尔维娅•迪（Sylvia Dee）为其作词。西尔维娅在父亲去世后创作了这首诗词。她并没有用一些非常宏大的词汇去修饰悲伤，而是通过对生活中简单、真实生命的描写，反衬了自己失去父亲的强烈伤痛。
在这首歌中能感受到强烈的艺术性转折：阳光、海洋、鸟儿、星光，每一种现实，每一种存在都依然诉诸着世界的美好。而自己爱的人却离开了，唯有自己在承受这份末日的悲伤。
你不愿消极，却难掩绝望。世界深知不是你的过错，世界却也不肯为你展开翅膀。
我艰难地爬行在黑乌街背后的山上，翻过这座山，就会抵达顺州坝。
我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体力，也消耗了全部的饮用水，仍然没有能够爬到山顶。某些时刻让我感到绝望，是那种西西弗斯式的绝望。
就像西西弗斯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把石块推回山顶，一次次地挫败。
有些时刻我迷路了，因为我在爬行的地方根本没有路。
高德地图和谷歌地球都没有用了，绝望中我只能拿出航拍无人机，让它变身侦察机。
当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山顶，到达团哨公路的时候，突然间，我又看到了逐渐消失在身后的程海。
程海，夸萼氏的祖先们和生活在程海湖首的人们称它为“黑乌海”。
▽黑乌海，拍摄于2021年4月。
▽Skeeter Davis单曲《End of the world》
当前浏览器不支持播放音乐或语音，请在微信或其他浏览器中播放 End Of The World 音乐： Skeeter Davis - Country Ladies
24.
走过这个垭口再往前就是顺州坝。
已经离世好多年的祖母曾经和我讲过一件她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她还很小，小到她的父亲，即我未曾谋面过的曾祖父可以把她放在肩膀上驮着她徒步。
只记得他们一行人不知走了多远的路，突然那天在即将跨过一个山头的时候，曾祖父突然神秘兮兮地吩咐小姑娘说她闭上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小小的眼眸的时候，被眼前的风景惊呆了。那之前，除了家乡的池塘和小河，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水汇聚在一起。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海，尽管那也并不是海。洱海其实也就是一个大点的湖。
可是在他们的年代，洱海和黑乌海就是千真万确的大海。
而且，那不仅是大海，还是世界的尽头。
就像很多年之后，他的一个孙子曾在越南下龙湾的游船上看到的太平洋；在成都飞往阿联酋迪拜的飞机上看到的印度洋一模一样。
因为这是end of the world。
▽印度洋上空的云，拍摄于2018年10月。
25.
“到我明白了所有象征的那一天，”可汗问马可：“我是否就终于真正拥有了我的帝国呢？”
“陛下，”威尼斯人答道：“别这样想。到那时，你自己就将是众多象征中的一个。”
忽必烈元至二十九年（公元1292年）春天，马可•波罗和父亲、叔叔受忽必烈大汗委托，护送一位名叫阔阔真的蒙古公主从泉州出海到波斯成婚。他们趁机向大汗提出回国的请求。大汗答应他们，在完成使命后，可以转路回国。
两年后，孛儿只斤•忽必烈在大都病逝。
元惠宗至正二十八年（公元1368年），徐达率军攻破元大都，元惠宗北逃，朱元璋改元洪武，朱明开国。
26．
绵延数公里的松树林，让原本疲惫不堪的旅途又变得些许轻松起来。
很快我就进入了顺州坝。在良田、水库、薰衣草间穿行。
路过小村庄的时候，也有村民不时和我打招呼。
顺州之名始于元朝，至元十五年（公元1278年），改牛赕为顺州。是为顺蛮聚居地。明清时期，一度属鹤庆府所辖，清雍正年间改隶北胜州。
27.
“为何阳光依然明媚？海浪依然冲刷着海岸？为何鸟儿依然歌唱？星星依然在夜空中闪烁？”
“End of the world”也可以翻译为：世界末日。
从南诏建国开始，就已经开始借用汉字和汉字偏旁创立了僰文。在南诏大理时期，通过僰文积累了大量承载着云南民族文化的史书典籍，从而让保持自己的民族特质的民族文化得以传承。
同时，在苍山洱海边也产生了自己别具一格的宗教信仰。阿吒力教和本主崇拜。
阿吒力教由自西域摩伽陀国而来的菩提祖师赞陀倔多传入。阿吒力是梵文“Acarya”的音译，意为“轨范师”、“导师”、“正行”。白族称之为“阿吒力轰”。阿吒力教在南诏、大理国时期盛极一时，无处不在。它的触手伸向了政治、经济和文化当中。影响着南诏大理地区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赞陀倔多的另一项不世之功是在象眠山掷出佛珠，打败蝌蚪龙开辟鹤川海。
蒙古人灭亡大理国之后，虽然实行了20年的军事管制，但对南诏大理的文化传统也采取了较为宽松的态度，不仅允许原本的大理王族段氏以地方豪强的身份继续统治大理，也较好地保存了南诏大理时期流传下来的僰文典籍。
明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朱元璋命颍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候蓝玉为左副将军，西平候沐英为右副将军，领兵30万出师云南。
次年，明军攻克大理，随后攻克鹤庆、丽江等地。不足百日就平定云南全境。
平定云南之后，朱元璋不仅彻底清除了统治云南数百年之久的大理段氏势力，改由自己的养子沐英世袭黔国公镇守云南，还下令在云南开展大规模的文化毁灭运动，将无数南诏大理时期留存下来的无数典籍付之一炬，无论“在官之典籍”，还是“在野之简编”，以焚书的方式彻底毁灭了曾经繁盛一时的南诏大理文明。
对阿吒力教的打击，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此这个宗教几近在地球上消失，只剩下零星的痕迹。
曾经盛极一时的南诏大理文明“end of the world”。
▽鹤庆草海广场赞陀倔多像，拍摄于2020年6月。
▽云南省博物馆沐英画像，拍摄于2021年11月。
28.
毁灭文明和高压统治引发了极度的反抗，一时间各地烽烟四起，反叛不止。
面对这种情况，明朝的应对设置“卫”。
卫，是明朝一种军事单位的名称。有的称御或所。在当时，这种军事单位既承担着防卫的军事职能，又承担着管辖的职能。每一个卫的防地和辖区可以包括一个或几个府（州）。各卫所属的军士都有军职，都以驻防和屯田为主。军饷大多数以屯田支给。
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置鹤庆卫。
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把屯驻在昆明的云南中卫调驻北胜，置澜沧卫。并于次年开始建筑澜沧卫城。史称“洪武调卫。”
于是大量的汉族人从南京等地进入云南，并在此扎根。朱元璋的移民政策使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云南真正意义上成为“大明王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大概也就在这个时期，夸萼氏的祖先离开他留山，赶着羊群和猎狗，经顺州渡过金沙江进入鹤庆，并在夸萼山定居。
▽云南省博物馆馆元明云南地图，拍摄于2021年11月。
29.
明军攻入云南，也疯狂报复、大肆屠戮元朝余孽。
当年随忽必烈来到云南的色目人军团的后裔中，有一个少年被明军俘获后遭到阉割，他后来辗转来到南京成为朱元璋四子燕王朱棣的侍从。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
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朱棣取得政变成功，继帝位，并迁都北京。
永乐三年（公元1405年）朱棣命当年那个少年率领船队出使西洋。
此时，当年的少年已经得到朱棣的赐姓“郑”，改名叫郑和。
至于他原本的姓，应该就是穆罕默德（Muhammad）。
据民间的说法，郑和下西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建文皇帝朱允炆。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明成祖朱棣的支持下，先后七次下西洋，去到了亚洲和非洲的很多地方。还有学者认为他甚至到过佛罗伦萨和美洲。无论如何，那些地方都是那个时代的人们无法企及的世界尽头。
也许，对他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同时兼具伊斯兰教和佛教背景少年穆罕默德，也在旅行的某一次抵达了伊斯兰教的圣地麦加。
30.
蒙古人对南宋的战争接近尾声，一位将领对可汗说，宋人不会打仗，对蒙古人毫无用处，倒不如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他还建议将所有的中国城市全部焚毁，将这个大得几乎是无边无际的中央帝国变成放牧马匹的巨大牧场。
可汗正在犹豫，另一位谋士却说，与其焚毁城市倒不如对土地和商品征收赋税。
于是，中华文明得救了。
蒙古人终于在他们曾经打算摧毁的城市里定居下来，直到老死。
31.
偶然事件总是感人的。
这些天来，因为每天都要赶很长的路，所以我总是很晚才抵达当天的目的地，并且天黑了才吃晚饭。
顺州的夜晚，当我正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狭小的饭馆里一下子挤进来一群人，他们提着生日蛋糕，在我的邻桌给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姐姐庆生。
他们也给我划了一块蛋糕，让我也沾了沾喜气。我为她送上生日祝福，而他们所有人也一起祝我旅途顺利。
或许顺州这个地名本来也就有吉祥、顺利的意思在里面吧。
所以在我走出顺州坝的时候，一时间脚步轻快顺利了许多，一口气走出去好几公里。如同刚刚旅途刚刚出发的那一天一样。
走在山谷里，一抬头，夸萼山竟已经出现在天边，我目光所及的地方。
▽永胜县顺州坝，拍摄于2021年4月。
32.
即使夸萼山已经出现在我目力所及的地方，可我仍然还要走很长很长、很远很远的路。相比疾驰而过的汽车和摩托，负重20公斤的我缓慢得简直像一只乌龟。
但是，滞后有时候却成了我隐秘的胜利。似乎别人的迅疾只是奴隶的惊慌紧迫，而我的迟缓则是完全掌握了时间，甚至掌握了永恒。
慢慢地，一种奇怪的感觉漫进心里，好像时间变得遥远，与我毫不相干。我越来越平静，开始用新的视角观察身边的一切。
就像米兰•昆德拉在1995年出版的《慢》中感慨那样：
“慢的乐趣怎么失传了呢？啊，古时候闲荡的人到哪儿去啦？民歌小调中的游手好闲的英雄，这些漫游各地磨坊、在露天过夜的流浪汉，都到哪儿去啦？他们随着乡间小道、草原、林间空地和大自然一起消失了吗？”
33.
最初的传说中，那对用绳索拴住土甲蜂的腰部，让其引路来到夸萼山的夫妻。就好像神话中的人物一样，没花多少时间，也没流多少汗水，就跟着蜜蜂一路不吃不喝不休息来到了夸萼山。
而真实的我的祖先们的迁徙之路，一定不会比我走得更快。他们拖家带口、驱羊牵狗，一路上还有豺狼虎豹以及绵延丛生的荆棘灌木。
可是，就像《苏别阿里路》唱词里唱的那样，天上的星星与他们做伴，老虎头颅都被打破，老虎尾巴系腰间，老虎皮袄披身上，老虎骨头作药材……
在这积极乐观的歌词背后，是夸萼氏祖先们不为人知的隐秘的胜利。
在别人眼里的背井离乡，其实只有自己清楚那是归家的路。
以色列人跨过红海，夸萼氏人渡过金沙江。
34.
渡过金沙江，就是龙开口镇中江街熙熙攘攘的夜市。我在这里作最后的休整，然后发起最后的冲锋。
中江街的背后，就是夸萼人的夸萼山。是性耐岚瘴的夸萼氏最后的应许之地。
我走过中江的田野，这个时节种植蒜苗和葱苗大户雇了一些零工在田里劳作。其中有一些就是生活在附近村子里的夸萼氏人，他们热情地招呼我过去和他们吃午饭。
我继续埋头向前走，没有人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知道我走了有多远。
我只知道，距离我的麦加和孔波斯特拉，又近了一步。
于是，我站在了密息崖的下方。
35.
密息崖的半山腰有一处山洞，名曰密息洞。两者皆以密息将军得名。
密息将军，名高海，元末明初鹤庆土司，世袭千夫长。曾在洪武年间追随颍川侯傅友德围剿盘踞在马耳山佛光寨的元右丞普颜笃与高大惠的叛军。又在永乐年间进京面圣并随明成祖朱棣远征漠北。
他曾在漾弓江边的密息洞休养。百年后被封为“勇武灵应密息石马大将军”。
后来，迁徙至此夸萼氏人在距离密息洞直线距离3.5公里山上建立了一座密息庙，庙里种了柏树，供奉密息将军及大黑天神等其他各路神仙。并且常年香火不断。
密息将军成了夸萼氏的本主神。
而夸萼氏也在此定居下来，不再离开，也不再迁徙无常。
▽夸萼山密息崖，拍摄于2017年10月。
▽夸萼山密息庙密息将军高海像，拍摄于2018年4月。
▽夸萼山密息庙大黑天神像，拍摄于2018年4月。
36.
在密息崖下的电站石厂废墟边，我遇到一个熟识的夸萼山小伙子，他此时正在修建新的羊圈。
他已经养了很多只羊了，还想要养更多只羊。他对待他的羊群始终是一种半野生的放养态度。
让我想起，《圣经》里一遍又一遍的把上帝比作牧羊人，把芸芸众生比作羊群。
神创造了我们又丢下我们离我们而去。让我们颠沛流离又让我们回到故乡。
37.
我顺着他给我指的路，在悬崖峭壁间入羊肠一般狭窄的小道上如履薄冰般慢慢往上爬。
冥冥中，神把最艰难也是最危险的一段路放在这里，放在距离终点不远处的这里。
这条小路原本就充满危险，而且如今村子里都通了公路，夸萼氏人赶集都坐车或者骑摩托了，根本不会再过来走这样的路了。因而这条路现在荆棘遍布，碎石丛生。
它让我时而绝望，就像攀登前往末日火山口的霍比特人弗洛多•巴金斯一样。
38.
后来，夸萼氏在每年的农历三月十三，都会在密息庙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祭奠密息将军。也与之前的颠沛流离作彻底的决裂。
此时此刻，2021年4月24日。辛丑年农历三月十三。
此时此刻，密息庙里聚集了很多人，祭奠本主一年一度。
此时此刻，那个从不缺席密息会的人，还在距离密息庙不远的悬崖上艰难的攀登着。
▽夸萼山密息庙“夸萼氏三月十三密息会”，拍摄于2019年4月。
▽夸萼山密息庙，拍摄于2021年4月。
39.
在这复杂的地形里，我无比芜杂的心绪胡乱地思考着。仿佛如此，就过了一生。
或者重生。
远游是一种非常实际地体验重生的行为。你须面对全新的情境，日子会过得缓慢许多。大部分情况下，你也听不懂别人的语言，就像是一个婴儿，刚从母亲腹中来到这个世界。你会更加关心周围的事物，那是生存所系。你变得更加靠近人群，因为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也许能帮上你一把。对于上天的任何小小恩惠，你都会受宠若惊，欣然接受。
我说旅行并不会改变一个人，只会还原那个人回到他原来的样子。
40.
一开始，我有些自负的把我此次旅行的终点放在了辛丑年的农历三月十三。以为选择这样一个日子会更有纪念意义。
可是，此时此刻，庙子里聚集了很多人。我却在走完最后的悬崖与荆棘之路的那一刻深深感到懊悔。
我应该早一天或迟一天抵达。这样，当我抵达密息庙，万籁俱寂，只有夕阳、庙宇、神像以及从不说话的众神。我就这样有一个人坐在青石板上，慢慢地看着夕阳落山，或许还可以一个人望着繁星漫天。
就像，我不需要任何鲜花与掌声。因为任何感情、任何体验，归根结底，都是属于个人的，都是私密的。
那些喧嚣，最终都只能增加我的孤独感。那种博胡米尔•赫拉巴尔谓之的“过于喧嚣的孤独”。
就像，我一个人走在程海边；一个人走过顺州坝；一个跨过金沙江……一个人从他留山徒步走到夸萼山。
你惊心动魄，世界一无所知；你翻山越岭，天地寂静无声；你猝然老去，世界却仍然年轻。
41.
这时，忽必烈汗打断马可或想象着打断他，或者马可想象着被可汗的提问打断。
“你前进的时候总是回头向后看吗？”
或者“你所见过的一切总在你的背后吗？”
或者“你的旅行总是发生在过去吗？”
猜你喜欢
1 :激励我们向前行（省级首批，金华这一试点上榜！“新八级工”来了，如何提升
3 :严厉谴责！香港一化学老师网上发帖煽惑他人制造毒性气体 已被警方抓捕
4 :精辟简短的人生哲理句子，每一句都有深度有品味！本文转载于简书。
5 :35岁唐艺昕晒户外随拍，甜甜的笑容好治愈，婚姻幸福的她越来越美了《叶罗丽默水语》惹怒
7 :12条励志图片带字：不炫耀，因为不自卑。不花心，因为懂得爱
8 :小学作文大全 三年级我有一个想法（小学作文素材：经典开头和结尾，高分必
9 :语文翻译软件免费版（传统课文又被删除？初中语文教材发生大变化，父母这回
10 :王者荣耀：猪八戒最害怕的五位英雄
